# 随便写写,勿深究
# 历史废,ooc勿喷
# 一发完 8K BE
# 古今穿插,时间线乱
| 阿季,贴贴
00
刘季觉得最近闹鬼了,因为背后总是阴风阵阵。
这一切,要从他自白云山张良墓回来之后说起。
01
从西安到兰考一路上颠得他头晕脑胀,终于在一阵翻江倒海后意识到这是一份没人干的苦差事。
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,看着白云山空场前香烟袅袅,顿时呛得泪如雨下。
“你…没事吧。”
同来的师姐看他一副狼狈模样,拧了瓶水递给他。
刘季靠着一边的柏树猛按太阳穴望天:没事儿,我缓缓就行。
“全国十几个张良墓,天知道这个是真的假的啊。”
这已经是第七个了。
听了师姐的吐槽,刘季笑得脑袋发懵,分神安慰道:我觉得,这个是真的!
呵呵。
怎么?张良告诉你了?
师姐无奈甩过来一记眼刀,把人从树上拖起来:快点,干活了。
刘季仰头灌一口水,叹息着走几步。
微风不燥,蝉鸣空桑林。
叶落之时,仿佛也落下一声叹息。
隐约听见有人唤:陛下。
谁?
他抬起头去,只瞧见空空的一片林地,心中也空下来了。
“刘季,碑文上写的…”
【良辞封地三万户,但择其与沛公遇之留地。】
刘季手指触上那深刻的字迹,骤然一个恍神。
02
秋日的时候,栎阳的草木早早就枯黄了。
树影斑驳,只听见有瘦蝉在鸣。
丛生的暗色落在洁白的衣摆上,垂落的眼睫微翘,尖梢悬着一丝阳光。
“子房。”
君王全无半分威仪的姿态,疾行时飞扬衣摆,倒好似顽童。
张良款款施礼,恭身时不出半分差错,道:拜见陛下。
“快起,快起。”
来者满是欢喜的神色,一把将张良的手托住,温热的肌肤之亲,直直透入人的心底。
“许久不见子房,实在是想得不行。”
没什么措辞的直抒胸臆,最是容易打动人心。
于是张良在诸子百家、华辞叠句中寻觅,终究说出一句。
“臣欲陛下也。”
其实,他也想他了…
“子房,现下秋凉,日夜奔波怎也不知加件衣裳?”
他抬手触上那沾染着秋夜凉风的衣衫,觉得这衣衫太过单薄。
张良微怔,忙垂下睫去,那些君君臣臣的话尚还没说出。
就被肩膀上的温暖捂化在心口,那是刘邦的外披,沾染着未散尽的体温。
“你的身子,自己还不清楚么,这样冷的天气,岂不是要冻坏了。”
岂不是要惹我心疼了。
张良倒也不再推拒,将那厚重的锦袍裹紧,鼻尖冻得泛起一丝薄红。
“王朝初始,理应嘉奖功臣。”
刘邦抬手接下一片落叶,复又笑着说:吾是粗人,生怕出什么差错,先说与子房听听。
“不应再称吾了,陛下。天下已是陛下的天下了。”
张良认真地纠正,眉眼间尽是敬重的神色。
听了这话,刘邦笑笑:子房在意这些虚名做什么?
他的谋士正色道:尊卑长幼之序,窃以为,不可不遵也。
刘邦偏头看他,指尖点在那人裸露在外的手背上。
“于旁人,朕自然君臣有序,于子房,吾…不愿遵。”
他们之间,是不曾设防的边界。
“曹参功高,封他一万零六百户;周勃善战,封他八千一百户;萧何智谋,封他八千户。”
君王像个孩子似的细数,分出神去看张良的神色。
那人垂着眸恍若未闻,直至他说出那句:至于子房,齐地自择三万户罢。
垂下的眼睫猛然颤动。
自择齐地三万户…
这样的厚赐…他恐怕受不起。
何必待我这样好呢?他看向被那人拈在指尖的一片枯叶。
“臣功薄力绵恐不能受此厚赏。”
长揖恭身,清俊的面容隐在浅灰色的阴影里。
刘邦茫然地怔了怔,张了张口却又不发一语。
他知自己笨嘴拙舌也劝不住人,只好令这片沉寂肆意蔓延。
见了君王微微黯然的神色,他又改口。
“陛下所赐臣但求一处,把留地封给臣罢。”
留地。
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。
03
从兰考回到西安已经十点多了,脑袋一碰枕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。
夜半的凉风从没有关紧窗缝里溜进来,搅动了夜月一帘幽梦,吹起了春风十里柔情。
冷白的月光虚虚勾勒出一个人影。
因为太过虚无缥缈,看上去倒更像是幻梦一样的东西。
来者携满衫月光,发色雪白,有若披尽世间白霜。
宿舍内温度骤降,所见之处皆生出了一阵寒意。
只见那灵体眉尖蹙起,半透明的指尖触上熟睡中青年的眼睫。
并不太真实的触感,眼睫微翘的弧度便已经拨撩在了他的心上。
良久的迟疑,魂灵轻声说道。
“许久不见啊,陛下。”
他们多久没有相见了?张良认真地沉思。
其实也没有多久。
他从轮回中逃脱,并没有像其他鬼魂一样选择沉睡或是忘却前尘。
他日复一日地守在那古柏森森的墓冢前,等着他的心上人,等着他的高祖陛下。
其实他们已经见过许多回了…
唐朝的时候,有一世那人是皇亲贵胄,来看过他的石像。
宋朝的时候,有一世那人是落魄书生,偷吃了他案几上的贡果。
明朝的时候,有一世那人做过将军,带兵路过此地,为他上过香。
……
距离上次见到那人其实也没过去多久,来了一群人要砸了他祠边的石像石碑,那人据理力争被人打伤…
他用一个旁观者冷漠视角,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爱人离去,与爱人擦肩。
终于鼓起勇气踏出那千古的禁锢,却迟迟不敢与故人相见。
“卧槽,空调开这么低,想冻死谁啊。”
猝不及防地一句呢喃,张良往旁边一躲,藏进了窗帘里,一室静谧。
好在青年并没有完全清醒,只是翻身裹紧了被子,探出手来摸空调遥控器,未果,又缩了回去。
经此一事,张良越发不敢靠近,生怕再将人吵醒,只是安安静静地在窗帘后站着,看着刘季的睡颜。
心中翻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直至天光乍破,红日初升。
明亮的毫光穿透鬼魂的身躯,似乎并无损伤,他早已经不惧阳光。
“昨晚上到底是谁把空调开那么低啊,冻死你爷爷了。”
刘季打着哈欠拍了闹铃,整个人都迷迷瞪瞪地抱怨。
“鬼知道啊,昨晚上没人调空调啊。”
其实,鬼真的知道…
空调事件的结局极具人民大团结特色,一帮人骂骂咧咧了半天,最终将此事归结于学校的基础设施故障上,皆大欢喜。
上食堂买早点的路上,猛然想起来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。
匆匆忙忙跑到宿舍门前,却又想不起。
回忆起来,这大抵就算冥冥之中注定的前缘未尽。
推开门去,便看见了那片犹疑的魂灵。
缥缈的一具身体,白发散落,眸色很浅,像是一颗琥珀蜜蜡。
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,刘季哐啷一声关上了门,念了两句阿弥陀佛,又一次推开门去。
不愧是高祖转世胆魄过人,他竟然还能看见鬼眼里朦胧的泪水。
分出神来看清鬼的容貌。
眉尖挑起,其间却并不见锋利,眼瞳是温润的一笔墨色,却在阳光下折成了夹杂着细碎金光的琥珀。
唇色很浅,甚至苍白,下颚线明晰,却是太过瘦弱的缘故。
一时间,他理解了太史公那句“状貌如妇人好女”的深刻含义。
或许是因为张良的容貌并非似志怪小说中描写地那样骇人,相反还叫人觉得很好看的缘故。
又或许,是因为那些所谓前世情缘在作祟。
总之,刘季没有惊慌离去,而是看向面前的魂灵问出:敢问阁下,姓甚名谁,家住何方?
对方翩然施礼,声音微微颤抖。
“在下…姓张名良,字子房,颍川城父人。”
曾几何时,却又似曾相识。
是下邳的纵马相许,彼时他与他所说的第一句话。
千年之前,刘邦曾问他:敢问阁下,姓甚名谁,家住何方?
那个呆子,看似普通的一句话,应当用尽了心里所有能拿得上台面的文辞。
“张良!?”
面前的青年却远没有汉高祖的淡定,虽是早有料想,却还是瞪大一双狸猫似的眼睛,里边满是吃惊。
思维混做一团乱麻,剥茧抽丝挑拣出一个最没用的问题:你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啊?
的确,毫无意义。
但张良还是认真思量,神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,笑着说:我都活了几千年了,头发也该白了。
刘季也跟着笑了笑,终于抓住了关键问题:你…是一直在跟着我吗?
鬼魂轻飘飘的点头,不太好意思的解释: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。
故人是谁,不言而喻。
“我应怎么唤你?”
张良发问,目光落向青年的眼底。
刘季低头沉思片刻,他说。
“阿季。”
你可以叫我阿季。
千年之前的障蔽终于在此刻打碎,君臣的纲常终于在此时被抛弃。
他开口叫出那个想念了许久的称呼。
“阿季。”
就这样,奠定了他们在现世的初遇。
04
十里长安梨花树,正翩然落上一层白雪。
张良估算着,四十九日后梨花应该开了,正好应景。
“先生能与我讲讲从前吗?”
青年人懒散地走在后面,雪地靴踩上薄薄的一层积雪,嘎吱作响。
“怎么想起来问这个?”
随在他身后的鬼魂开口,看着洁白上延伸而去的狸奴爪印。
刘季偏偏头,确定身后没有人,才道:想了解一下先生的过去。
白日斜渡,毫无杀伤力地撒下一串光影。
谋圣垂下眼睫,如同被困之于冰雪中的琉璃器皿,似乎是不合时宜地走了神。
过去?
这个被历史淹没了太久的话题,纵然是张子房也不知该如何谈起。
鬼使神差,他先提及的是与刘邦某次了无生趣的对谈。
05
那应当是下邳的第一场雪。
洁白的柔软挂满树梢,如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刘邦一身黑色的大氅,在一片繁盛的洁白里格外显眼。
士兵引他走过去,那人似乎怔了一怔,才道:子房来了。
深浅重叠的天幕忽然急旋起一阵风来,鼓动起男人宽大的袍袖。
不甚华丽的衣衫飞舞,张良微微抬头而视,隐见龙虎之气。
“子房以为,现下时局,为之奈何?”
九江王黥布,楚枭将,与项王有郄。
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:此两人可急使。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,当一面。
即欲捐之,捐之此三人,则楚可破也。
策反英布,拉拢彭越,任命韩信北上。
他太清楚君王的性格了,也太了解刘邦了。
纵疑天下,不疑子房。
天下的时局铺陈开来,任你是能破千军的悍将,还是治理一方的能臣,在此时尽数化作一枚棋子。
那执棋的手,便是张良。
万里山河图表自他手下始,延绵做面前的峰峦如聚,波涛如怒。
但那宏大的气魄又在一阵风过时破碎,逼出一阵令人闻之凄然的咳喘。
连带着是朱红的血色。
不待张良自己反应过来,便让厚重的披风卷住身骨,被人一把抱起。
“传军医!”
刘邦将怀中人抱紧,向着营帐走去。
漫天飘雪,纷纷扬扬落在那人肩头,张良伸手去拂,被人轻轻吻在了指节上。
食指第二个骨节处,隐隐发烫。
06
谋圣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冬天还有卖冰棍的,直到刘季过去买了一根才知道原来有人喜欢大冬天吃冰棍。
“不凉吗?”
鬼魂开口询问,眉尖微微皱起。
刘季嘎吧咬下来一块在口中含着:当然凉了,但是很爽啊。
真是越来越不理解当代年轻人的想法了。
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径上,转过一棵梨树,就看见了…紧紧相拥的情侣。
刘季暗自感慨流年不利,毫无武德地扭头就走,徒留那魂灵茫然呆怔。
张良其实不太懂得情爱之事…
甚至都未曾真正感受过所谓的春心萌动或是什么别的情绪。
高祖陛下一向敬重于他,那些暗藏的心思亦刻骨尘封,猛然间的悸动被掩饰得很好。
显露出来的那半分,也是十分克制隐忍。
所以鬼魂睁着一双澄明清澈的眸子,看着面前拥吻的爱侣。
待到迟缓的思绪终于想到应有的方面,活了千年的鬼魂猝不及防的红了面颊。
“你干嘛走那么快啊。”
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刘季笑得前仰后合。
那张平日里温和的面庞簇染上了很浅的粉色,耳尖烧得通红。
张良十分庆幸只有刘季一人能看见他的灵体,否则…谋圣的名号恐怕要在此刻陨落。
“他们…他们是在…”
皱起的眉尖如同凝结于长卷上恰到好处的墨色,让人一时移不开眼去。
“贴贴。”
青年临时起意补充了那个空缺的词语,意料之中的获得了张良充满疑问的眼神。
待到解释时才发现,这个词语实在是难以与古语融会贯通。
便解释道:是爱人才可以做的事情。
爱人。
认真思量这两个字的含义,忽然读懂了从前自欺欺人的君臣之谊。
07
那是沛公定都长安的第一年,隆冬。
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,竟真是苍山被雪,残灯朱幌照天南。
张良倚在暖阁的软榻上,静静看着紫烟升腾。
外头的宫人应当是倦了,跃动的灯烛渐渐拖拽不出飘摇的影子。
现下天色已晚,夜寒露重。
灯颟鬼影,榻上的人疼得刺骨锥心,撑坐起身子时连带着一阵微不可查的战栗。
他暗自嘲讽,而今的自己,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少年意气。
一月前的一场风寒高热,硬生生折去了强撑着的铁骨。
急咳,似乎是要叫他将少年时残冬食雪,夜枕寒露的债一笔勾还。
原来是早已埋下的祸根…
左右睡不着,索性披衣掌灯,跪伏在案前写一写东西。
或是一两条智谋良计,或是提前点好的明日菜谱。
总之颇为无趣,不经神思飘渺。
想起来了从前踏花而行时踩碎的三千皎皎明月光。
月光…
不知自从何时起,屋舍的窗扉不曾再开过了。
至少是他在时,便只余下灯火的暖色,案几上已经许久不曾落过月光了。
许是君王授意,他这样想。
悄悄挪动脚步,轻轻推开那紧闭的轩窗。
寒风涌入是直逼出喉头的腥甜,他抬头,看向坠了满树的皎白月光。
真是好美的景致。
银装素裹的一片,不掺杂半分瑕疵。
苍白的手指扶着窗边的横木,一点点收紧,太疼了。
自骨髓深处侵蚀出的疼痛,漫长而连绵,无休止一般侵蚀着病中的残躯。
他便又弓下身去,咳得十分费力。
但没想到,君王偏偏在此时踏雪而至。
推门而入时,裹挟着尚未褪尽的凛冬寒气。
又迟疑着后退数步,到炉火旁烤暖了身子才踏入内室。
“已经很晚了。”
入眼的身躯已又添了几分形销骨立之意。
张良转身施礼,听到了这不曾料想到的一句。
张了张口,却不知应当作何言语。
“子房为何还不休息。”
刘邦沉眸上前,关上了窗。
气氛凝重压抑,在悄无声息中肆虐。
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的契机,张良微微含笑:臣若是早歇下了,陛下岂不是要白走一遭了。
两人对坐,一室静谧。
“先生怎么这样不爱惜身体…”
话语在最后失去了责备的含义,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
张良不应,抬眸去看外头的风雪。
良久,还是高祖妥协似的叹息,他说:吾昨日梦到先生了。
那是一片被大雪装点得洁白的天地。
素白之中,开着一树繁盛的梨花。
花下的子房白衫白发,转过身来,唤他,阿季。
从未被人唤起过的称呼,倒是让君王有些猝不及防。
踌躇不前,他叫:子房。
隔着那么远,他却看到了那人眼里的情绪,太复杂,说不清。
哀伤,不舍,缱绻,悲痛,无奈…
向前跑,却终归是徒劳。
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
伊人永远立在梨花树下,伊人款款拜倒。
那双温柔决绝的眸子就这样注视着他,好像是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。
用最温柔的语气,同他说。
“梨花开了。”
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语。
啊,梨花开了吗?
那人朝他微微一笑,摇头不语。
梦里的雪落了,梦里的爱人只身走进了沾染着梨花香气的风雪里。
徒留他,立在原地,等一风雪不归人。
梦醒时,尚还来不及自我安慰两句,便看见了今晨的新奏折。
疑似是噩梦复刻了故人的笔迹。
于是他踏一袭风雪而至,秉夜半之明烛,窥看对坐者的心意。
偏偏,又不敢提及。
张良听完了他的梦境,消尖的下颚埋进了衣衫白绒的领口里,很浅地笑了一下。
添了一盏热茶,推至刘邦手边。
“陛下,宫里的梨花,快开了罢。”
奈何高祖陛下不解其意,认认真真掐算日子。
宫里头最有经验的侍花宫人说,还有四十九天了。
“还有四十九天了,子房,可还能与吾共赏?”
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复,可是却只等来了一声叹息。
那人说:恐怕来不及。
08
最先发现刘季不对劲的,是他的室友。
几人团团将晚归的人围住:老实交代吧,是不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。
“哪有啊,你们别一天天疑神疑鬼的。”
刘季被几个人的架势整乐了:别瞎猜啊你们,真没谈恋爱。
社长最先开口:不可能,没谈恋爱你一天对着空气傻乐什么。
“没谈恋爱你一天把自己捯饬那么好看干什么。”
站在一边的小眼镜接话道。
一天天夜不归宿,知道宿管阿姨有多难应付吗。
听着耳边的控诉,刘季忽然就茫然起来了,脑子里就只剩下张良的身影。
这算是…谈恋爱吗。
扪心自问,又生出临阵脱逃的意思。
怎么样才算是喜欢呢?
你喜欢看那个人笑,却不喜欢他对别人笑。
你愿意陪那个人做任何事,哪怕是无趣的校园漫步也变得无比浪漫。
你想倾听他的过往,同他说起从前的故事。
一桩一件,字字吻合。
那难以启齿的心绪早已被确认无疑。
他自窗台向下观望,看见了天地一白中那独属于他的惊鸿照影。
却忽然意踌躇。
他太笨嘴拙舌,很多话都说不明白,讲不清楚。
他不会引经据典,道不出那些阳春白雪的高雅词句。
怕配不上先生。
09
张良看到的最后一场雪,是在白云山。
这里的雪没有长安的大,却能压坠梨花枝。
倒春寒,梨早开。
两者相遇时竟如此美好,均匀抹开的一卷素白。
张良撑一柄伞行至梨树下,身侧留一分空地,似与人并肩而立。
“陛下瞧瞧,这里的梨花可是要比宫里的早开一些时日?”
无人应答,他便继续说:不知后花园的那只狸奴还好吗?
不知宫里的点心翻新了几回了,还有我最爱吃的那道梨花糕吗?
偏过头去问随着的小童:高祖陛下身子可还好?
良久的静默,那童子不敢对答,半晌才吞吐出一句。
“先生您忘了,高祖陛下…已经薨逝数月了。”
四月,山陵崩。
啊…
一向清晰的思维难得出现了滞塞,抬头看向裹着冰晶的一树梨花。
毫无防备地落下一滴泪来,流淌进唇角的咸涩。
没头没脑的一句:梨花应当坠雪了。
… …
本已窥见不死之仙身,未曾想,晚雪时节,坐倚梨花树下,一夜悲白发。
仙身不复,凡胎一日化枯骨。
好在,一丝游魂侥幸逃脱轮回道,化成了孤魂野鬼。
年复一年地等着他的汉高祖。
10
今日的刘季格外兴奋。
清晨起来便拉着他往校园里的花园里去。
初春时节,梨花尚未全开,含苞待放,倒是别有一番风味。
欲言又止,他不忍打碎青年眸子里的喜色,于是换了一个更加温和的开头。
“阿季,梨花快开了。”
那人含着笑回他的话:是啊,好大一片,很漂亮。
从前的刘邦,现在的刘季,现实里、梦境里…都不曾弄懂梨花二字背后的隐喻。
此时的青年展睫间都可见一片蜿蜒的梨花影,明丽开朗,让人移不开眼。
“我有件事想同你说…”
“我跟你说一件事情…”
异口同声,相视一笑。
“你先罢。”
张良道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刘季搓了搓手,耳廓爬上了一层浅粉色,却绝不是天寒的原因。
他说,有些话说出来也不怕先生笑话。
其实…我对先生的心思早就变了。
我这人反应慢,遇上这事儿又迟疑犹豫。
所以现在才说出来,不知还来不来得及。
“子房,我喜欢你。”
话未说完便被人紧紧拥入怀里,一向温和的声线沾染了哽咽。
太迟了…
一切都太迟了…
不管是梨花,还是爱意。
他算错了时间,四十九日后梨花没有开,爱意姗姗来迟,在此刻才明白。
刘季想偏头去看,却被人搂得太紧,只能听见那人在耳边说。
不入轮回是有代价的啊,就是不能与你相恋。
与你相恋了,七七四十九天后,是要魂飞魄散的。
傻子,本以为这一世你读了大学会聪明些,没想到,还是那样…傻。
我原本不是冲动的人,但是等了几千年了,实在是…不愿再等了。
我不悔,哪怕。
自此后,世上再无决胜千里张子房。
真实的触感,肌肤的温度都在话语落下时开始流逝。
刘季抱着那再次从真实化为飘渺的灵体,泣不成声。
听见那人含着笑的声音,轻声说。
“阿季,贴贴。”
—END—
这篇码得很慢,写完了预想好的结局,却又觉得怅然若失。
第一次码邦良的长篇
可能历史时间线会对不上,勿深究。
隐藏结局
— 四十九日梨花坠雪 —
“你在等什么?”
“我在等四十九日后梨花坠雪,等我的爱人找到回家的路。”